天使飛走的夜晚 Moonlight on the Avenue of Faith
自從接觸塔羅，開始注意日常中發生的種種巧合，大部份時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預見，只是生活上的感應，才想著某件事，接著就發生了… 前幾天在散步到書店的路上，沒來由地想像起背上生出翅膀，非常具體的想像，小小地突起從背脊兩旁生出，逐漸壟起生長，終至張開一雙巨大透明的羽翼，慢慢舒展、扇動，扇起的微風吹向頸間，腳步愈來愈輕飄...直到遇見十字路口的車流，想像戞然終止，收起翅膀回到現實，瞬間忘卻剛才的幻想。 睡前翻開下午在書店裡原本無意購買卻深受吸引的小說，讀沒幾頁便遇見那雙透明的翅膀。那是吉娜‧納海的〈天使飛走的夜晚〉，然而在買書當時渾然不覺其中的連貫。 〈天使飛走的夜晚〉從主角莉莉回想起五歲那年的夜裡，母親羅珊娜生出翅膀從陽台躍下，消失在澄藍的夜空開始，敍述伊朗猶太家族裡，中東深色罩袍圍裏下，受到詛咒的女人們，在生存中個自爭脫束縛，或被束縛綑綁的故事，那是拚了命在現實與希望中滾動攪拌著的故事。 “夢想褪盡的夜晚，她肩上長出翅膀…”，編輯在書衣上輕輕地給了暗示。 是什麼樣的力量，在所有夢想期待的火熖燒盡，死灰不再有複燃的慾望時，所有黑暗的傷痛的背叛的失望，從肌肉間推擠出骨架和羽翼。所以展翅是為了逃亡，不是為了奔向希望？ 吉娜如同一千零一夜般的文字，從故事開頭的第一句便吸引著眼睛迫不及待跟上下一句，令人著迷的人物圍繞著另一個人物，一個篇章環節另一個篇章，我們陷在無止無盡瑰麗迷離地薄霧裡，漸漸發覺握在手中的，是一整串晶瑩耀目的傷心。 羅珊娜揮動透明翅膀凌空躍下的那年，她三十三歲，“困在她人生的盡頭”。趴在床上把書擁在枕邊，即將滿三十三歲的我，也困在自以為是的人生的迷茫裡。 羅珊娜一生都在和自己對抗，一半抗拒著流在她血液裡，歷代曾曾曾祖母遺傳給她的宿命，一半抗拒著內心真正的渴望。她抗拒著，又渴望著自由。 “背叛所有愛她的人來擺脫宿命的困縛”，羅珊娜最後追尋著她的渴望，展開了不知是對宿命的追求還是逃亡的流浪。抛棄了所有，心裡只有一個聲音“不要回頭”。麻木著只為生存而活著的十三年後，她不小心回頭望，無數自責的淚水與悲傷，把她從嬌小美麗的天使，腫脹成了一百多公斤的大胖子。 〈天使飛走的夜晚〉是一個接著一個盈滿畫面的故事集，在書頁裡鉛字間，彷彿就看到了活生生影像在眼前流轉。 閉上眼我看到電影明星茉希狄。如同她不願依戀的母親當初照顧著莉莉的母親，也以自己的方式照顧著莉莉的茉希狄，在通宵達旦的放肆後，在微微晨曦尚未照進的陰暗房間裡，獨自坐在那架在她母親和祖母客廳裡也放置在最顯眼位置的黑色鋼琴前，用食指尖隨意敲著琴鍵，左手的馬丁尼冰塊漸漸被室溫融化，一如她等待著被收服的睡意。 我看見她美麗但冰冷的臉龐，傾身趴在躺椅邊對莉莉說：“下次妳覺得沮喪的時候，別拿自己出氣，毀了別人吧。” 閉上眼，天使羅珊娜夢中璀璨奪目的藍寶石大象轟然碎裂；德黑蘭信仰大道豪宅院子裡，鈷藍色夜空下，詩人茉莉與山茶暈染出柔白的光，在200株映照在矇矓燈影的樹叢間，樂音人聲流竄的波斯婚禮，野芸香籽在琺瑯火盆上竄出濃濃白煙；我看見黃昏的室內，陽光反射的窗玻璃上貼著的，為母親製作杏仁淚一整天後，莉莉滿佈傷痕與污黑的雙手。......N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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